假期後的第一天，蘇亦沒有去上學。蘇莘望著右邊靠窗那個空蕩蕩的位置，蹙了蹙眉。課間休息時間，申繆從前排走過來問李洋：“蘇亦今天怎麽沒來上課？”

李洋是蘇亦的同桌，而蘇莘與李洋之間隔著一條過道，蘇莘看了申繆一眼，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。

“發燒了。”李洋把書一合，哀嘆著“剛過了假期，作業肯定多啊，這幾天沒有蘇亦的作業抄，讓小的們怎麽過啊。”

發燒了啊。蘇莘想。他掏出電話想打給蘇亦，才發現電話裏面根本沒有蘇亦的任何聯系方式。

“嚴重嗎？”申繆問“本來我們約好了今天放學一起去吃飯，好可惜。”

前面林可可聽到，立刻八卦的兩眼放光：“哇，二人世界哦？”

申繆紅了紅臉，抿著嘴角一點笑意：“討厭，其實不是啦，那天我生日他不是提前走了嗎？後來補生日禮物給我的時候，我自己要求的。”說著便咯咯咯的笑。“我還跟他拉鉤了。”

“嘖嘖嘖，餵，你怎麽也是咱班班花，能矜持點嗎？”

“不能。”申繆搖搖頭，古靈精怪的笑，接著又撇撇嘴“好不容易有機會。”

兩人越說聲音越小，腦袋也湊得越近，徹底把李洋給晾一邊了，李洋望著湊在一起的申繆和林可可，誇張的搖了搖頭。

轉頭看到蘇莘寒著的一張臉，忍不住暗暗腹誹這位少爺每日的陰晴不定，還是不要招惹的好。

蘇亦一病就是三天，第四天終於來上課了，看起來精神不是太好，而且臉色更白了，這幾天藍鵬幫他帶回去的作業也一件件寫的整整齊齊放在課桌上。

弘德作為J市最有名氣的私立學校，其實並不是以規模大出名，而是以高的驚人的升學率聞名。

弘德的老師都是市裏實力最強的，甚至有一部分是各名校退休教授返聘回來的。他們一口一個民主，一口一個減負，相當響應國家號召。

既民主又減負還升學率奇高的學校，鬼才見過，至少藍鵬領完作業，背著沈甸甸的書包往回走的時候是這樣想的。

弘德最讓別的學校學生羨慕的地方，就是從來不勉強學生上晚自習，雖然大部分同學都很自覺的留下來覆習功課，寫作業，順便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抓緊請教老師，但也有一部分人是從來不上的。

外校學生羨慕弘德自由和民主的同時，卻並不知道弘德的作業量有多麽驚人，即使想偷懶不上晚自習，回到家裏也不會有富餘的時間讓人隨心所欲。

學校的目的很明確，不管你要不要在學校學習，你的時間都必須奉獻給學習。

所謂民主，所謂減負，不過都是些好聽的幌子，每個人都很清楚，要想考上心儀的的大學，選擇喜歡的專業，離開自身的努力，一切都是空中樓閣。

所以，即使蘇亦生病的這幾天，也仍然堅持在家裏自己看書，寫作業，功課一點都沒有落下。

這不一回來，林可可就很自覺的把筆記借給他，讓他把筆記補齊了。

蘇莘一到教室就看到桌上放著一只紙袋，紙袋裏放著上次借給蘇亦的那件外套，最底下還幹幹凈凈放著他那天換下的內褲。

蘇莘看見內褲，不由得臉上一熱，心裏卻又止不住的一陣激蕩，他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蘇亦，見蘇亦正帶著耳機趴在桌上，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，便悄沒聲息的把紙袋收了起來。

等到課間林可可出去了，蘇莘倒坐在林可可座位上，面對面看著蘇亦：“病好了？”

“嗯。”蘇亦答了一聲。其實只是退了燒，但感冒引起的那些頭暈腦脹的不適感還在伴隨著他，因此反應有些慢。

蘇莘看他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，李洋難得見蘇莘露一次笑臉，簡直驚呆了：“喲，太陽從西邊出來了。“

蘇莘瞪了他一眼，李洋立馬慫了。

“你臉色不太好看，不要多休息幾天嗎？”蘇莘的聲音很溫柔，李洋一哆嗦，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“嗯，會跟不上課。”蘇亦悶悶的說。

蘇莘無語的看著蘇亦：“學霸，你對學渣說這些話是不是有點不合適？”

“嗯。”蘇亦坦白的點點頭，“但這是我的心裏話。“

心裏話啊，蘇莘眉眼舒展開來。

“謝謝你幫我洗了內褲。”蘇莘忽然把身體前傾，咬著蘇亦的耳朵小聲說，溫熱的呼吸噴在蘇亦的耳廓，有一種難言的暧昧。。

蘇亦臉紅了起來：“洗衣機洗的。”

蘇莘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臉上，別扭的看著蘇亦，執著的說：“我不管，我就當是你洗的。”

蘇亦的臉更紅了，他不太適應蘇莘目前這個狀態，簡直像個撒嬌的孩子。

內褲的確是蘇亦洗的，他本來揪著那條內褲想扔掉，但又覺得不太禮貌，於是就順手給洗出來了，從小到大他的內衣都是手洗，自然不可能把蘇莘的扔進洗衣機。

放學的時候蘇亦剛要走，又被蘇莘拉住了，蘇亦疑惑的看著他，蘇莘有些躊躇的問：“你是還要去打工嗎？”

蘇亦抿了抿唇：“生病請假了。”

“那病好了呢？”

蘇亦看著他，不說話了。

蘇莘的語氣有些不好了：“還要去？”

蘇亦是想按照原計劃做到春節再辭職的，所以點點頭：“會再做一陣子。”

“操！你忘了那天發生什麽事兒了？還要去那種地方？你就這麽愛錢？你他媽欠操是不是？”蘇莘毫無預兆的火了。

“沒忘，要去，愛錢，欠不欠操不關你的事兒。“蘇亦寒著臉把揪著他衣服的手指給掰開。

“你他媽想賣賣給我好了，你開個價吧。”蘇莘一把把蘇亦按在墻上，盯著他的眼睛暗沈暴戾，他一著急就管不住嘴了，心裏貓抓似的就想看蘇亦臉上能有點別的表情，蘇亦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樣子，特別欠操。

蘇亦也沒讓他失望，但蘇亦的表情卻不在蘇莘意料之中，蘇亦看著他笑了起來，他笑的捂住了眼睛，良久才停下來。唇角還挑著，但那雙眼睛沒有手掌的遮擋，就冷的讓人心驚，不僅沒有一絲笑意，還如結了冰一般，漆黑的眼眸，近看起來，反而像沈沈的冰藍色。

在他這裏，蘇莘越界了。

蘇亦那張嘴又發揮了他的超強破壞力：“就算要賣，我也要選選買主不是，你還真不是我的菜！”

蘇莘心裏又急又氣，臉漲的通紅，他後悔自己說了過分的話，但又被蘇亦後面的話頂的肝痛，他瞪著蘇亦舉起了手掌，蘇亦靠在墻上，不閃不避，也不反抗，只是微微擡起頭，閉上了眼睛。

耳邊傳來急促的呼吸聲，但等了很久那巴掌也沒有落到身上，蘇亦掀了掀眼皮，看到蘇莘雙眼通紅，正挫敗的望著他。

蘇莘一手還按在蘇亦胸口，另一只手則緊緊握拳垂在身側，他強抑著內心的懊悔，憤怒與不甘，深深的意識到，這個人真的是冷心冷肺，那種冷通過肢體接觸傳到了他的身上，讓他的心如墜冰窟。

“還打嗎？要打就快點，不打我要走了。”蘇亦握住他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，一寸寸推開。

他看著蘇莘，之前剛剛建立的好感一點點消失殆盡，這個人如果不是幫過他，他絕不能容忍他那些侮辱性的話語。

教室裏零零散散還有幾個同學，此刻都驚呆了望著對峙的兩人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但兩人之間那壓抑，隱忍，與一觸即發的暴戾感讓人不敢靠近。

“你是希望我打你的吧？”蘇莘壓著嗓子問“打了你，你就不再欠我什麽了，就可以跟我劃清界限了？”

蘇亦抿著唇：“那你打不打？”

“你越想讓我打你，我就越不打，偏要讓你欠我。”蘇莘惡狠狠的說。

蘇亦鼻子裏哼出一聲笑來，蘇莘這個樣子簡直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，讓人無奈又好笑：“不打，那我走了。”

他推開蘇莘，把衣服一點點整理好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

他走在楓林下的小路上，J市已迎來了這個冬季前的第一場寒流，風吹在身上瞬間就帶走了溫度，蘇亦把手插進兜裏，想從楓林中穿過去，走近路去取車。

他在林中埋頭走著，有楓葉飄落在肩頭，路上看到幾對少男少女們靠著樹接吻，他不想打擾到別人，刻意的放輕了腳步。

前面傳來男生的聲音，蘇亦停下腳步，他覺得那聲音很耳熟，於是側頭找了角度往前看去，透過錯落的樹幹枝葉，陸知秋正靠在一顆樹上噴雲吐霧，旁邊站著顧明旭。

“小秋哥，差不多行了吧，惹惱了顧明遠你吃不了兜著走。”

陸知秋彈了彈煙灰：“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少管。”

“哥，我只比你小一歲。”顧明旭幽怨的說“再說砸的是我家的場子，我也有點發言權吧？”

“嗯。”陸知秋笑了笑“動了你的奶酪？”

“哥，顧明遠是挺混蛋的，我替他向你道歉，你倆再鬥下去，驚動了我爸和陸叔叔，就不好收場了。”

“那你能讓顧明遠收手嗎？能讓他不要再纏著我，嗯？”

“我……”顧明旭結巴了。

“不能就退一邊兒去。”

顧明旭平日挺吊兒郎當一個人，這時候也變得又乖又慫，小聲嘀咕著：“哥，說不定他過兩年新鮮勁兒過了就不折騰你了。”

陸知秋拍了拍他的肩頭，微笑著問：“我憑什麽要將就他的新鮮勁兒？是你你願意嗎？明旭，聽我一句話，別再管我跟你哥的事兒了，你管不了。“

“可你這拼著兩敗俱傷也要跟顧明遠對著幹，你就這麽討厭他？“顧明旭皺著眉頭。

“嗯，真的討厭他，無比討厭他。“陸知秋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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